青色的瓜

RUINS

A Man Named "Mermaid" (1)

(.............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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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t Floor,2nd Floor





    [1]

    一切都是起源于突然出现在Shaw家门口的一部电话,以及一张纸条。

    像往常一样,她躺在干净洁白的枕头和被褥上,在微凉的清晨中缓缓醒来。窗外白茫茫的光线刺得她习惯性地眯起了双眼,Shaw稍微愣了片刻,直到那种摆脱黑暗的实感渐渐令她的困意有所退却,她才终于慢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而Root——

    她还是没有回来。

    [2]

    Shaw的记忆至今仍然有所残缺。

    她没能记住,他们翻天覆地只为从Samaritan的阵营里营救出自己,但Shaw没能记住。

    非人的折磨似乎从来都不是让她的身体步向孱弱的理由,残酷与绝望也似乎从未将一些无法抹去的印记深深地烙入她的脑海里。

    她不记得Finch,不记得Reese,不记那场遥遥无期的惨烈战役,不记得这个世界上其实有两位无法共存的上帝。

    她什么都没有记住,就连Root也难逃一劫。

    [3]

    Shaw的回忆一片混乱。

    她只知道那是一个空气如铅块般沉重的日子,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用尽她全身的气力。她听见剧烈的爆炸声中众神愤怒的嘶吼,响彻云霄的风声里还流窜着万千人类犹如末日降临般的呐喊。

    她听见时间在她耳边流转,滴答,滴答,如白驹过隙,悄然飘逝。

    Shaw的世界开始走向毁灭。

    灼热的白光如湍急的洪流般猛地扑向了她茫濛的眼。Shaw痛苦地昏倒在了肮脏的水泥地面,她的呼吸已经无法顺从己意,厚厚的尘土在她伤痕累累的湿热手臂上形成了奇怪的龟裂。

    但她记得,盛夏里又热又黏的汗味总是让她讨厌,即便是混淆在刺鼻的浓烟里也不会让它闻上去变得特别。

    她清楚地记得,盛夏里又热又黏的汗液和血腥味总是让她觉得讨厌。

    [4]

    难闻的消毒水味有效地召回了她的意识。

    Shaw在潮冷的病床上缓缓醒来,纱布缠绕着她的双眼,呼吸器正覆盖着她苍白的脸。

    "已经入夜了。" 他们总是低声而简短地这样告诉她,甚至不敢再多说其他。

    所以Shaw总以为天还是黑的,她总以为自己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Finch和她说话,Reese低声安慰她,头顶上的输液瓶不停地在被更换,医生们窃窃私语里带着的强烈同情和怜悯反而让她觉得可怕。笔尖划过查房记录的声音刺耳又无情,就如同利刃般一字一刀地分割着她脆弱的身体。

    窗外的凉风吹过草木便会随之摇曳,泥土的气息在雨落之后就会变得更加浓烈。周围的骚动和改变Shaw都能够察觉,但她看不见。

    而冰冷的医疗器械仍然在日以继夜地专心运作着,Shaw安静地躺在陌生的环境里,枕边的提示音平稳地回响在了她的耳底。

    滴答,滴答。

    一切都让Shaw近乎失控。

    她在黑暗中卯足全力狂奔,在噩梦编织成的泥潭里激烈地反抗和挣扎,然而到头来她寻获到的,却依然还是无处可逃的空白与绝望。

    只有Root——

    只有Root会拥抱她。

    直到冰川融化,山峦崩塌,只有Root才会温柔地拥抱着她。

    [5]

    她并不孱弱,孱弱对于Shaw来说本来就是过分奢侈的形容。

    她只是需要回忆。

    他们告诉她The Machine是如何取得胜利,Samaritan又是怎样走向毁灭。他们告诉她很多,记忆如繁星般泅泳在Shaw的眼前,或浓情或缱绻,或残忍或暴虐,尽管难以将它们和从前完整地衔接,但这对Shaw来说却依然是无尽黑暗中的唯一光点。

    而Root总会像是一刻都不能失去般地从身后环抱着她,她贴着她的背脊,她停泊在她怀里。

    Root一直拥抱着她,如同一件连时光铸成的利器都无法摧毁的铠甲,从不说话。

    [6]

    即便信仰于Shaw而言如同玩笑一般,但上帝依然会对她有所怜悯。

    所以Shaw的手术成功得就像个奇迹,她从黑暗中苏醒,摘下纱布后却只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三个大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就仿佛像是什么激动人心的时刻降临一般,阳光柔和得像圣光一样包围着他们,这三个人对她笑得和煦而又温暖。

    "..." Shaw极为不适应地捏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Root呢?" 她百般无奈地问道,病房里空气潮湿,就连Shaw的呼吸听上去都仿佛像是在叹息。

    意料之外的问题就犹如一根石柱般瞬间朝着他们三个抛了过去,它甚至巨大到了三个男人一齐伸出手都抱不拢的地步。

    Shaw狐疑地看着他们,一个因为不太善于说谎而紧张,一个由于太过擅长伪装而淡然,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大概被压在了石柱下面,所以暂时说不出话。

    而这三个大男人也完全没有想到,这居然真的会是Shaw手术成功后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剧本甚至真的依照某人略显荒诞的计划展开了。

    "她有号码要去处理," Shaw微眯着眼睛看了看正在说话的人,"事态紧急,Sameen。" 灰发绿眸,看得出来Reese正在尽量克制自己的笑意,而Shaw并不知道,她努力想要认清他的那种模样——Reese觉得那看上去实在是有着难以形容的滑稽。

    Shaw还活着,Reese知道她有九条命。他不太确定,但也许神真的对她青睐有加也说不定。

    "她很快——就会回来,Ms.Shaw," Finch像急于救场似的清了清嗓子,这回Shaw终于看清楚了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但你仍然需要休息。" 斯文有礼,这大概就会是她记忆里最为儒雅的一个男人了。

    "Shaw——" 

    "行了,Fusco.." Shaw有些为难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收起那种肉麻的腔调,她能确定,这家伙心里那些悲喜交加的情绪——现在应该已经全部表都现在他那张五官都快要拧在一起的脸上了。

    "我知道你是谁。" Shaw神态自若地说。

    她看着他那张一点儿也不年轻的老脸,不知道为什么,Fusco祝自己波斯新年快乐的那个情景总是历历在目,Shaw记得很清楚。

    "我该去哭一会儿吗?" Shaw给了他一个"特别"的头衔,Fusco战战兢兢而雀跃地接受了,当然他们都认为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Root知道为妙。

    [7]

    失忆稍稍改变了Shaw的性格,但却从未动摇过她的本性。

    她仍然像是河谷边的一艘孤船,是撑船人将她独自留在了这里。

    "Finch,你知道Root在哪儿吗?" 这是Root有家不回的第三周,Shaw一边歪头夹着电话一边谨慎地拆开了家门口角落里那个不显眼的包裹,她拿出了一部黑色的电话,还有一张——大概是用唇膏画的,一张小型地图。

    相当恶趣味,Shaw一脸嫌弃地放下了手里的两样东西撇了撇嘴。

    "很抱歉我暂时联系不上她,Ms.Shaw。" Shaw隐隐约约听见了Finch敲键盘的声音,她有些麻木地挂断了电话,这已经是Finch在三周之内第十七次这样回答她了,Shaw早就习惯了。

    "Reese,你有Root的消息吗?" 但她还是照例拨出了第二个电话号码。

    "..你不喜欢我和她走得太近,Shaw,你忘了?" 一丝微妙透过Reese尴尬的语气传进了Shaw的耳朵里,Shaw无力地耸了耸肩,她怎么会记得——自己因为Root跟他太过亲近而对他大打出手还是别的什么?Reese也从来没跟她抱怨过这茬,她怎么会知道。

    Shaw有些不知所云地揉了揉鼻子。

    "别这么敏感,John。" 一番嘲讽了之后Shaw迅速拨通了Fusco的电话,希望渺茫,但她总得试试。

    "Fusco,你知道——" Shaw顿了顿,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现在这么做似乎也只是在白费力而已。

    "算了," 她皱着鼻子摇了摇头,仿佛就像是在自我劝告着尽快停下这种愚蠢的举动一样,"我估计你不知道。"

    她再三询问他们Root下落的情景总是一再地上演,Shaw觉得精疲力尽。

    "嘿,嘿——" 电话那头的"好帮手"有些不服气地扯了扯嗓子,"你可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一个警探,有时候让这他感觉得意,但有时候他又宁愿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市民。

    "好吧," Shaw无所谓地缩着肩膀又"嘶嘶"地吸着冷气,寒冷正肆意地蔓延在空旷的房间,她不禁将空着的那只手迅速伸进了不怎么暖和的上衣口袋里,"Root在哪?"

    "..我不知道。"

    Shaw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挂断了电话。

    [8]

    有关于Root的零星记忆总是会时不时地就浮现在Shaw的脑海里。

    Shaw知道哪里不对劲,他们三个就好像是故意在对她隐瞒着什么实情,这让她懊恼,让她好奇,但她不太想刨根问底,那不是Shaw一贯以来的作风。

    她解开了那部黑色电话的屏幕锁,Shaw凝视着那一串发亮的号码,那是早已被设置好的,看来某个神秘人认定了她会顺着这条线索往上爬。

    Shaw仔细地看着纸条上唇膏的痕迹,过分鲜艳的口红刺得她的双眸开始燃烧。Shaw闭上眼睛,她回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有关于Root的为数不多的讯息就寄存在那里。

    那是唯一一个她们有过肌肤之亲的夜晚。

    只此一次,黑布缠绕着Shaw受伤的眼睛,Root裹着绷带的手掌疼惜地抚过了她潮热的耳鬓。

    银白的月光温良地穿过黑暗洒在她的肩膀,她轻轻地抚摸她微启着的柔软双唇,她仔细地触碰着她温柔的眼睛,她碰到她的眼睛,指尖传来的热度却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瘫软了。

    "你不该忘记我,Sameen."

    她突然又回想起,她曾经在那个夜晚无数次地那样对她提醒。

    [9]

    漆黑的夜和皓白的月,醉人的酒液还有猩红的血。

    Shaw从没细数过,有生之年,她又究竟和Root一起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相似而又不同的长夜。

    [10]

    她还是忍不住拨出了那个电话。

    三声等待的长音,Shaw从来不知道等待居然是一件让人如此煎熬的事情。

    "早上好,Ms.Shaw。" 一个温和而细腻的男声终于在电话那头响起,"睡得好吗?" 但他寒暄温暖的方式却莫名地让Shaw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厌恶之感。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Shaw皱了皱眉头,事实上她确实觉得有点手足无措,因为这家伙的声音听上去实在是——

    太欠操了。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这家伙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太欠操了。

    "按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就可以。" 他的声音就像是人们经常说的那种——那种会让耳朵怀孕的声音,温声细语且优雅有礼,但Shaw的耳朵可不是用来怀孕的。

    "这算什么?要我给你取个美丽的头衔?" Shaw有些讥讽地笑道,另一边的人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不回答也不反驳。

    "所以——无论我叫你什么都可以。" Shaw开始一边研究着那张地图一边在屋子里踱起了步。沉默让她尴尬,她讨厌跟陌生人聊天,但潜意识却告诉她绝不能挂断这通电话。

    "当然。" 他回答得干脆。

    "好吧,Mr——" Shaw停在窗边向望了望,对面那间旧餐馆前正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一些上班族,他们提着样式相差无几的公文包,不是嘴里吃着热乎乎松饼就是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Shaw看得不太清楚,但有些人也许真的连鞋带都还没系好就匆匆出门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翻整齐自己的衣领。

    再过去一点就是广场,Shaw能看见安定的环境里到处都是观光客的嬉笑和男女老少互相招呼的情景。

    她的视线逐渐转回到了原地,餐馆门口那块刻着绿尾美人鱼图案的木制招牌倒是尤为让Shaw心仪。

    "Mermaid。" 她下意识地呢喃道。

    "噢?" 他讶异地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可真是个漂亮的称呼。" 但他柔软的嗓音里依然带着笑意,满是欣喜。

    Shaw开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敷衍地应付着他,一边又在自己的电话上输入了Finch的号码。

    "我可不可以请你——" Shaw漫不经心地听着,但感觉上对方现在就像是在恳求而非抬杠,这让她安静了下来。

    "不要让你那位戴眼镜的朋友追踪我的位置?" Shaw的拇指突然略显迟疑地停留在了通话键的上方,显然这种被陌生人窥视的感觉让她很不喜欢,那就像是他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刻不停地监视着她一样,Shaw并不会觉得高兴。

    她警惕地背靠着墙观察了一下窗外的动静,但确实没什么情况值得她怀疑。

    "当然了,那位穿西装的朋友还有那位警官也一样。" 他就像是获悉了Shaw所有的人际关系和习性般泰然自若地继续着,"噢,对了," 他轻柔地提醒,"还有那只可爱的马犬。"

    "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 男人说得慢条斯理,就仿佛认定了Shaw不会那么没礼貌地打断他似的。"就你和我。" 他有意强调,"我和你一样,总是在祈祷这个世界能够一直和平。"

    Shaw忍不住因为对方的装模作样而嗤笑出声,她没有信仰,从不向上帝祈祷。世界和平对她来说就犹如孩童时期的幻梦一样美丽,只可惜Shaw从未拥有过一个天真烂漫的童年。

    成为救世主也不是她的本意,这打从一开始就很可笑。

    "你最好别太过分。" Shaw面带微笑脱口而出,一刻没有犹豫。

    "'Root',对吗?" 他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Shaw的脸色却随即就沉了下来。"你们都是这么叫她的。" 

    "你想怎么样?" Shaw压低了声音,语气冷得就像是在预告着这个冬天的某场暴雪即将来临。

    "合作愉快,Sam。" 但他从未害怕过。

    "跟着我画给你的地图走就行," 男人"咯咯"地笑着,他的笑声里隐藏着的是浓烈的快意与得意,"会有人在那儿等你。"

    [11]

    Shaw从没想过她真的能活下来。

    她握着那张不足以用"精细"来形容的地图行走在人群里,在经过出门后的第三个十字路口时沿着街角左转,再继续前行。朝霭中的人群虽然密集却还未需要她推挤,Shaw沉默地看着枯叶被冷风卷下人行道,来自异国的旅行者正兴致盎然地捧着挂在胸前的相机。

    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死后的情景,在那一片令人作呕的黑暗里,Shaw从未有过太多期盼,但她依然允许自己有梦可做。

    她幻想过他们的胜利,幻想过她会因此而意气风发地闭上眼睛,幻想过也许他们在下一世里依然能够并肩同行。

    而如今这些感觉都化成记忆沉淀在了她的脑海深处,和她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感一起,但Shaw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迎面而来的路人在经过时不小心撞到了Shaw的肩膀,他的金发在她的视线里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影,他随风飘摇的衣角轻轻地蹭过了她的身体。

    "Sameen。"

    她听见了。

    微弱的,克制的,颤抖的,Root的声音。

    从心底迸发而出暖流瞬间就填满了Shaw身上的所有缺口,她猛然回头,心脏跃动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Root的气味就停留在她的呼吸里,Shaw可以确定,这不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

    但整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定,而Root不在这里。

    Shaw静静地站着,吸气,再呼气,因为想要提醒自己冷静而闭上眼睛。她沸腾的血液开始冷却,温柔地流出她的身体,再流进阴暗潮湿而寒冷的地底。

    远方的天地连成一线,却唯独Shaw一个人被困在了一片空白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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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锤锤在这之前失明和失忆以及受到爱的鼓励(?)的情况我会另外开坑再作解释的(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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